写作方法:如何修改文章?
从本质上说,写作是一种个人表达,但最终还要经受公共审美的检验。所以,问题就来了。如何修改文章 ?也是关键。下面是阅下文库小阅为大家整理的写作方法,一起来看看吧!
“凭良心,我真的已经写得足够努力和足够好了,但编辑和读者们似乎总不买账,他们能挑出一万根刺。”
这种情况确实磨人,而且次数多了会让你怀疑人生。你可能会举出很多反例。在人类历史上,由于时代的局限,群体的傲慢,误判了很多优秀的作品。例如艾米丽.勃朗特的《呼啸山庄》(具体细节可以自行百度)。
但这样的几率真的太小了,比中2000万的彩票还低。因而,不要傲慢,不要抵触,问题几乎、就是、肯定在写作者身上。
修改文章非常重要,是让你的文章变得完美的最后一次机会。即使你前面的步骤做得多么不堪,通过修改,仍能将一副坏牌尽量打好。
初稿都是狗屎
首先,为了驱散你的迷惑、委屈和愤懑,让我来点暖心的话。即使是经验再老道的作家,初稿也是一团乱。
海明威那句著名的“任何初稿都是狗屎”曾温暖过无数在屏幕前绝望的脑袋。就连高产高质的好莱坞宠儿、“现代惊悚小说大师”斯蒂芬·金,人前看似攻无不克,背里也被初稿所难。他这样形容自己的“毛胚稿”——像“在二手店或跳蚤市场买的外星遗物,而你根本不记得买过”。
还有苏珊·桑塔格(西方最重要的女性知识分子之一)为第一稿自我减压的方法,就是想着“还能修改”——“尽管修改和重读听上去很费力,但事实上它们是写作中最愉快、有时也是唯一让人感到愉快的部分。”
毫无疑问,好作品都是改出来的。那种挥斥方遒、七步成诗、须根一捻经典已成的童话都是骗人的。写作绝对是痛苦的,如果你未曾感受,那是你没有真正付出过。
所以,当你的初稿伤痕累累地返回你的邮箱时,我劝你一句——“放下你的尊严”,不要抵触,我知道你很不想,但这真的是你挽救作品的唯一机会了。
艺术家 VS 批评家
修改文章有很多方法,其中一个深刻影响我至今。它来自《<华尔街日报>是如何讲故事的》,它只是其中短短一小节,但一旦被你捕捉了,一定深以为然。
它说:“苛刻的作者在写作的时候拥有双重身份,这两种身份交替发挥作用。第一种身份是充满灵性的艺术创作者,第二种身份就是毫不留情的批评家,专门给作品挑刺。”
这是一种类似周伯通“左右互搏”的写作态度。当时真的打动我。有段时期,在某城某地写稿的小宾馆,我拿着初稿对着镜子就骂骂咧咧开了。那可能有我飚过最脏的词。
无论艺术家还是批评家,都共生于你的内心。只是我们作为创作者时,习惯放大前者,压抑后者;而作为读者时,却能在别人的作品前换上最挑剔的嘴脸。是的,现在需要让他们同时上场。
批评家要全程保持最残酷、苛刻的态度,对艺术家的语焉不详和华而不实横加指责;还要对一切沾沾自喜挑衅、拷问,对每一个事实、结论、逻辑点,甚至一字一句发问;他索要最合理的解释,鞭策艺术家用最准确、恰当的词,他不允许一丝含混、退让和猜测,他让人生厌,难以对付,却是艺术家最好的朋友。
为了更形象地描述这个互博,我愿意揭个丑,把一个作者最不愿意拿出的初稿片段呈现给你,并尽量复原当初“批评家VS艺术家”的内心戏。
以下是我的非虚构作品《父亲的66号公路》的结尾部分——
一个夕阳猛烈的傍晚,我又坐上我爸的陈年雅阁,久别多年的小城电台竟也文艺了很多,放起鲍勃迪伦。我爸带我走了一条新路,柏油黑亮,笔直通天,竟也沾了点辽阔的西部感。
我爸扭头问我知不知道新路的名字,我觉得此时他像极了一个开着老皮卡的年迈牛仔[1],于是恶作剧般[2]地说:“这里是66号公路[3],向着太阳飞奔吧,牛仔!”
我爸在无趣中[4]关掉收音机,他一定觉得我有病。
4个博弈点我已经标注出来。此时,我艺术家的一面觉得作品已成,准备喜滋滋地去享用一个雪糕,自我感觉相当良好。而批评家的一面早已怒火中烧,他将艺术家按在椅子上。
艺术家:怎么了?难道它们有什么问题吗?结尾这个场景我很喜欢,也呼应了标题……
批评家:拉倒吧你。什么叫“开着老皮卡的年迈牛仔”啊?完全没交代,你是看到一个场景?细节?还是看到主人公的动作,或者听到他哼的歌?一切不交代来由的叙述都是耍流氓。
艺术家:你是不是过于……
批评家:别打岔,我还没说完。第二点更严重,什么叫“恶作剧般”?怎么个恶作剧法?你是做鬼脸了,瞪眼珠子了,还是星爷的无厘头了?完全没交代。细节、细节,还是细节。
艺术家:这些我都可以补充。引语呢?应该没问题了吧?
批评家:当然有问题。引语太啰嗦了,一点也不精致。尤其是第一句,放在这里太拖沓,毫无意境,完全可以移出去。记住,引语要追求精准、响脆、有力,它是行文的“氮气加速器”,而非减速伞。
艺术家:……我不信你还能挑出其他毛病。
批评家:当然可以。第四点的问题也类似,什么叫“在无趣中”?高明的表达不是你替读者全说透,而是通过准确的动作、细节呈现。换上一个准确的动作吧,读者比你聪明,有趣没趣,自有体会,别瞎操心。
于是,艺术家的我听从了批评家的我,最终修改如下——
一个夕阳猛烈的傍晚,我又坐上我爸的陈年雅阁,久别多年的小城电台竟也文艺了很多,放起鲍勃迪伦。我爸带我走了一条新路,柏油黑亮,笔直通天,竟也沾了点辽阔的西部感。
我爸扭头问我知不知道新路的名字。太阳从他背后射来,好像在头上戴上一顶金色的牛仔帽。我觉得此时他像极了一个开着旧皮卡的老嬉皮,奔驰在伟大的66号公路。我突然想恶作剧一下,于是朝我爸竖起摇滚的手势,捏着西部片里的烟熏喉对他喊:“向着太阳飞奔吧,牛仔!”
我爸伸手关掉收音机,他一定觉得我有病。
是不是好多了?我认为是的,且心悦诚服。批评家不会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存在,他不断挑战艺术家的极限和耐心。但你不能与之决裂,因为不能保证严苛的自我批评,你的创作将有可能面临两种极端:失控,或草草了事。
有一部叫《永不放弃》的励志电影,其中有一个片段,一个教练面对行将放弃的队伍,让队长背着队友、蒙上眼睛做“死亡爬行”。队长几度想放弃,教练一直在旁嘶吼:“继续向前,别放弃,别放弃。”
最后,队长不支倒地,问:“这应该有五十码了吧?”教练说:“你已经穿越整个球场了。”就是这样,往往苛责你在前的,总会成就你在后。
收紧叙事和地毯式修改
收紧叙事,就是从段落、句子到字词的精细的修改,榨出水分,让文章字字珠玑,每一个字都变得无法取代。
2003年普利策特稿奖获得者索尼娅对此有详细而形象的描述。她采写获奖作品《恩里克的旅程》时,记录了100本笔记本,异常痛苦地整理、写作,花了半年时间写成初稿——长达95000个英文单词。
她的编辑里克.梅耶出马了,用铅笔编辑了整个稿子,删掉大量章节。在这个基础上,作者又花了两个月时间,把文章删改为35000词,还有几篇共11000词的附文。这个系列文章还要经历10稿,加上排版、照片、设计和尾注的准备工作,花了一年时间,最终于2002年10月见诸《洛杉矶时报》。
可见,一篇好作品,用于修改的时间很可能是写初稿的数倍。索尼娅说:“有了坚固的故事结构,我就收紧叙事。”例如,二稿的一个段落如下——
他在河边的流民营出没。最后他就住这儿了。这种营地是移民、蛇头、瘾君子和罪犯的避风港,但却比新拉雷多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安全,这是个超过50万人的城市,充斥着移民蛇头和各种警察。如果他因为流浪在城里被抓了,那么,政府会关他两到三天,再把他逐回危地马拉。这比滞留在此更糟,因为又回到了起点。
她的最终稿是这样的:
他加入的流民营是移民、蛇头、瘾君子和罪犯的避风港,但比新拉雷多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安全,这是个50万人口的城市,充斥着移民中间人(移民蛇头)和各种警察,警察可能抓住并驱逐他。
就这样地毯式修改,一直到11稿,修剪臃肿的文字已经很难了。索尼娅说:“我努力用新鲜的眼光看每一个句子,问自己:这个真的必要吗?删掉会损失多少?加快叙事节奏会收获多少?如果保留,怎样改进和缩短它?我对每一个词提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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